|
|
 |
|
|
|
李东垣对“火论”的传承与创新(下) |
|
□张登本 杨宗林 李东垣所著的《脾胃论》《内外伤辨惑论》《兰室秘藏》《医学发明》4部医学文献中,涉及“火”的内容有340余处。这些与“火”相关的资料可被归为7类。李东垣在化用《黄帝内经》中的“君火”“相火”“壮火”“少火”及“火郁发之”等术语外,还创造性地提出了“阴火”“阳火”“郁火”“伏火”等概念,于此辨考,有助于大家深刻理解其学术思想。病理意义之“相火” 肾阴亏虚所致的虚火(虚热) 《兰室秘藏》记载:“妇人血崩,是肾水阴虚,不能镇守包络相火,故血走而崩也。”李东垣运用“拨云汤”治疗眼疾中的“寒水翳”(相当于“白膜侵睛”证,临床特征为白膜上侵黑睛,白珠多赤)及“寒膜遮睛证”(相当于“凝脂翳”,以黑睛生翳、状如凝脂或伴黄液上冲为特征),认为其病机为“足太阳膀胱,为命门相火煎熬”所致。方药包括黄芪、细辛、升麻、葛根、柴胡、生姜、川芎、荆芥穗、藁本、生甘草、当归、知母、黄柏等,体现益气升清、滋阴清热之法,适用于素体气阴两虚、风热邪毒乘虚而入所致的目翳之症(《兰室秘藏》)。 下焦邪火 如《脾胃论》所述:“相火,下焦胞络之火,元气之贼也。火与元气不两立,一胜则一负。”又如《内外伤辨惑论》所述:“有时胃脘当心而痛,上支两胁,痛必脐下相火之势。” 李东垣借用《黄帝内经》中“君火”和“相火”的符号,分别表达君相二火:心(君主之官)的阳气为“君火”,心包络的阳气为“相火”;三焦(手少阳三焦经)与心包为表里,故三焦之阳气亦可称为“相火”。在病理状态下,“相火”则指肾阴虚之虚火和下焦之邪火。 “壮火、少火”之辨 “壮火、少火”的论述见于专述阴阳理论的《黄帝内经·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。该篇在“水为阴,火为阳;阳为气,阴为味”的前提下,对药物的气味厚薄及其药理作用进行了分类。因此,此处的“壮火、少火”是指药物的属性特征和药理作用。 明代医学家马莳说:“气味太厚者,火之壮也。使用壮火之品,人的正气无法承受,反而会衰弱。例如使用乌头、附子等药物,若正气不足,则可能导致发热。而气味温和者,火之少也。使用少火之品,人的正气会逐渐旺盛。例如使用人参、当归等药物,可使气血渐旺……壮火能够侵蚀人的正气,导致正气衰弱,故曰‘壮火之(通“致”,导致)气衰’。而少火则能滋养人的正气,使其旺盛,故曰‘少火之气壮’(“之”通“致”,导致)。” 李东垣较早地将《黄帝内经》中的“壮火”概念应用于临床,化用为人体病理状态下的阳热亢盛之实火或实热(《兰室秘藏》)。脾胃气虚所致之火,如“经曰:热伤气。又曰:壮火食气。故脾胃虚而火胜,则必少气,不能卫护皮毛,通贯上焦之气而短少。”(《脾胃论》) 李东垣还将“少火”化用为:“人体正常状态下的脏腑之阳气”。(《兰室秘藏》)下焦虚火,如“黄柏,大苦寒,酒洗,以疗冬天少火在泉发躁也。”(《兰室秘藏》) 李东垣之后的一些临床医学家,多将“壮火”直接化用为脏腑阳热亢盛之实火或实热,将“少火”化用为人体脏腑之阳气或正气。在临床实践中,务必明确其古今名称相同但含义不同的辨析。 “郁火(火郁)”之辨 李东垣在其医学著作中12次论及“郁火(火郁)”,并总结了“郁火”形成的5种机制。 脾胃血虚 导致运行迟缓,热邪伏于体内。此类“郁火”当以“火郁则发之”为原则,可在补气升阳汤中加入和血药物(《兰室秘藏》)。 脾胃气虚 寒邪收引,郁遏阳气于脾土之中。此类“郁火证”,当用升阳散火汤治疗(《脾胃论》)。 外感寒邪 寒邪侵袭,气机收引凝滞,导致火郁。如“寒气怫郁,闷乱大作,火不伸故也。”(《兰室秘藏》) 邪气外袭,郁而化火 如“凡治此病脉数者,当用黄柏,或少加黄连,以柴胡、苍术、黄芪、甘草,更加升麻,得汗出则脉必下,乃火郁则发之也……如脉弦而数者,此阴气也,风药升阳以发火郁,则脉数峻退矣”(《脾胃论》)。 脾胃虚弱 过食生冷,脾胃虚弱,中阳郁滞而致火郁。如“胃虚过食冷物,抑遏阳气于脾土,火郁则发之”。此类“郁火”可用升阳散火汤治疗(《脾胃论》)。 李东垣所论“郁火”是指阳气郁结化火的病机。由此所致的证候被称为“郁火证”,临床表现包括头痛、目赤、口疮、身热、大便秘结、小便赤、舌红苔黄、脉数实等症状。 此外,后世所言之“郁火”,多指情志抑郁导致的脏腑气机郁滞而化火。此类“郁火”的临床表现包括头痛、胁痛、失眠、易怒、舌尖红、口苦、脉弦数等,常用丹栀逍遥散、青黛散等方剂治疗。 “伏火”之辨 李东垣在其医学著作中31次论及“伏火”,其病机多由情志内伤、饮食不节、劳逸失度等因素导致脾胃失调、脏腑功能障碍、阴血不足及气机失调,进而化火生热。 劳逸失度,损伤阴血 过度劳累或安逸导致阴血亏虚,进而化火。如《兰室秘藏》所述:“内伏火热,而攻阴气,法当去其热内火邪。” 寒湿邪气所伤,邪郁化火 寒湿之邪侵袭,郁而化火。例如,《脾胃论》中记载:“遇寒……隐隐而痛,以此辨丹田中伏火也。加黄柏、生地黄,勿误作寒证治之。” 劳逸所伤,脾胃气虚,气郁化火 劳逸不当损伤脾胃,导致气虚运行迟滞,气郁化火。此类“伏火”可用“人参、黄芪,益元气而泻火邪”治疗。若“久病痰嗽,肺中伏火,应去人参以防痰嗽加重;若脚膝痿软、行步乏力或疼痛,乃肾肝伏热,可少加黄柏。”(《内外伤辨惑论》) 脾胃虚损,气血化生不足 脾胃虚弱,气血生化不足,导致“伏火”内生。如《内外伤辨惑论》所述:“胃气气虚,不能升浮,为阴火伤其生发之气,荣血大亏,荣气不营,阴火炽盛,是血中伏火日渐煎熬,血气日减……血减则心无所养……少加黄柏,以救肾水,能泻阴中之伏火。” 气阴不足,复感暑邪 素体气阴不足,又感暑邪,导致火伏血中。例如,《内外伤辨惑论》中记载:“大便涩滞……致食少,乃血中伏火而不得润也。加当归身、地黄、桃仁泥、麻仁泥,以润之。” 饮食不节,损伤脾胃 饮食不节导致脾胃受损,清阳不升,化为“伏火”。如《医学发明》所述:“脾胃虚者,因饮食劳倦,心火亢甚……心火乘脾,须炙甘草之甘以泻火热,而补脾胃中元气……又宜加黄柏以救肾水,能泻阴中伏火。” 痰湿凝结,久则化热 痰湿之邪凝结,久则化热成伏火。如《内外伤辨惑论》中记载:“若久病痰嗽,肺中伏火。” 李东垣在其4部医书中均论及“伏火”之病机,有时将“伏火”与“阴火”混称。通过仔细辨识“阴火”与“伏火”的形成机理及辨证用药,可以发现二者在发生机理、临床表现及治疗方药上并无明显差异。 “火郁发之”之辨 《黄帝内经》提出:“木郁达之,火郁发之,土郁夺之,金郁泄之,水郁折之。”其本意是指五运(风、热、湿、燥、寒)之气因某种因素影响而“郁滞”,由此产生的灾害性气候和物候变化可导致人体相关脏腑郁滞而发病。治疗时需要根据时令特征及具体病机,采用相应的治郁之法,以泻其有余之郁气。 “木郁达之” 指木运之气(风)被郁,可能导致肝病。肝主疏泄,性喜条达,故治疗应采用疏散之法,使肝气顺畅通达。肝属木,后世据此作为治疗肝病的重要法则,常用方剂如柴胡疏肝散、四逆散等。 “火郁发之” 指火运之气(热)被郁,可能导致心病。心属阳,主君火,病多见火热之症。治疗宜发散泻热。张介宾注解:“发,发越也。凡火郁之病,为阳为热之属。其脏应心主、小肠、三焦,其主在经脉,其伤在阴分。凡火所居,若有结聚敛伏者,不宜蔽遏,当因其势而解之、散之、外之、扬之,如开其窗、揭其被,皆谓之发。” 李东垣在其著作中,将“火郁发之”的“火”化用为“伏火”“郁火”“火郁”“肝火”等病理概念,并制定了相应的治疗方药。他5次论及“火郁发之”治法: 治疗妇女崩漏症时提出:“火郁则发之……于补气升阳汤中加以和血药。”(《兰室秘藏》) 使用“火郁汤”(升麻、葛根、柴胡、白芍、防风、甘草)治疗心火下陷于脾土之中,郁而不得伸之症:“火郁则发之。”(《兰室秘藏》) 本文在概述李东垣四部医书中与“火”相关的术语基础上,对其所论的“阴火、阳火”“君火、相火”“壮火、少火”“郁火、伏火”以及“火郁发之”等重要观点进行了考辨。结合《黄帝内经》的本意,探讨李东垣的学术立场,以期为临床实践提供参考。 (张登本系陕西中医药大学教授,杨宗林供职于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)
|
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