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弯月里的“爸爸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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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张宇虹
爸爸已经去世很多年，可是我心中一直被悔恨、内疚折磨着。经过3年的叙事护理学习，通过“跨时空对话”，我在另一纬度的时空，向爸爸道歉，与自己和解；向爸爸道爱，用爱滋润干涸的心田；向爸爸道谢，感谢曾经的努力；向爸爸道别，带着泪水微笑转身，挥手告别过去。
那么多年过去了，可我每次想起那些事儿，就心中烦躁、郁闷，辗转无眠。又是一个这样的夜晚，烦闷不已的我索性披上衣服来到阳台上。窗外寂静一片，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，抬头望见一轮弯月挂在半空，温柔地俯视着大地。
我独自倚靠着窗台坐下来，默默仰望那轮弯月。弯月里慢慢出现一张熟悉而和蔼的面容，竟然是爸爸。
“爸爸”：“怎么还没睡呢？”
我：“睡不着。”
“爸爸”：“睡不着吗？跟爸爸聊一会儿可以吗？”
我：“爸爸，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，想起这些就感觉心口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！”
“爸爸”：“大石头？你能告诉爸爸那块大石头长什么样子吗？”
我：“那块大石头像个磨盘一样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”
“爸爸”：“喘不过气来？你能跟爸爸多说一些吗？”
我：“爸爸，我不是一个好女儿，是我害了你！如果不是我坚持要给你做靶向粒子治疗，你就不会出现肺部感染！”
“爸爸”：“新的治疗方案是咱们共同商量后确定的，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肺部感染。这事儿不怨你！”
我痛苦地摇头：“不。爸爸，我一直记得粒子植入的那年冬天，天气特别冷，我不应该为了多收几个月的房租，就让你治疗后回老家观察。如果让你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，也许会安全地度过冬天。如果我在妈妈第一次说你呼吸不畅的时候，就让你来医院检查，就不会出现大面积肺部感染。每每想起这些事儿，我就感觉像压个磨盘一样喘不过来气。”
“爸爸”，似乎没有再说话，静静地听着我的哭诉。
我：“我是个没用的人。如果我能挣到更多的钱，就不会让你为了减轻我的负担，5年来一直坚持在治疗间歇期，去污染严重的水泥厂上班……”
“爸爸”淡淡笑了笑，说：“还记得我刚刚确诊那时候的状况吗？”
我点点头。
当年爸爸知道自己的病情后，沉默良久说：“这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咱们就积极治疗吧。你弟弟没有成家，你家里也有一大堆事儿。我不能倒下，我还要看着你弟弟成家立业，看着你的孩子长大。我要努力活着。”
那时候，我抱着爸爸的胳膊，语气坚定地说：“爸爸，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“爸爸”：“你知道吗？那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的‘小棉袄儿’长大了，你很坚强，是你让我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！”
从那一刻起，我一直在努力着。
“爸爸”：“每一次化疗、放疗，你都陪着我，跑前跑后；复查的时候，总是提前预约好医生和检查时间，都不让我等太久；我回家休养的时候，你每天一个电话，一遍遍地交代注意事项；听说有治疗效果不错的靶向口服药，就千方百计托亲戚朋友买药。”
过去陪伴爸爸的情景像电影一样，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。
为了让爸爸化疗期间增加营养，我早上5点就起床做饭，因为爸爸说喜欢喝黑米粥，我就常常做给他喝；在通话记录里，父母的电话永远在第一位，在化疗间歇期，我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爸爸回家后的情况。
“爸爸”：“那时候医生说我只有1年~3年的存活期，可是我活了5年。这5年间，外孙女上了小学，后来，我又有了一个小孙女。我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。”
我：“爸爸，你不怪我吗？”
“爸爸”：“从来没有。在最后的日子里，你一直睡在我的屋里，只为了能第一时间听到我叫你；我没有力气排便，你就戴上手套把粪便一点儿一点儿地掏出来……”
我：“爸爸，我好想你！”
“爸爸”：“好女儿，我也很想你！你在我的心里一直是那个一吃药就爱哭的‘鼻涕鬼’，一说有好吃的就两眼放光的小馋猫！”
我不由得破涕为笑：“谢谢你，爸爸。”
“爸爸”：“女儿，知道我现在最不放心的是什么吗？”
我摇摇头。
“爸爸”：“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。你善良、热情，心太软，总想帮助别人。可当我看到你被别人欺负、伤害，我就很难过。你要保护好自己，先学会好好爱自己，你才能更好地爱你的家人。”
我：“知道了，爸爸。我会学着好好爱自己的。”
“爸爸”：“好女儿，快睡觉去吧，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。”
我：“爸爸，你在‘那边’也要好好生活。”
我心中的那股烦闷之气瞬间消失，原来爸爸一直在陪着我。
那轮弯月依然挂在半空，我心中释然，安然睡去。
（作者供职于河南省中医院/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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